2021 专访 (IV) · skyleaworlder
与那个普通人的邂逅
还记得是 2021 年 10 月 1 日，“他” 在我印象中久违地回了学校。当我向 “他” 阐述 “TJCS-F2F” 的构思后，“他” 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 “那么，我能采访你吗？”
- “可以。”
- “你什么时间方便呢？”
- “今晚。”
- “那……在什么地方见面呢……”
- “梦里。”
就这样，“他” 和我约好在当天晚上见面。但我等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的凌晨 4 点 “他” 才露面。
- “你迟到了。”
- “非常抱歉，今天难得回一趟学校，和几位同学们玩牌玩到了 1 点多。”
- “好吧，我首先做几点要求：”
“第一，采访以文字形式呈现给他人。因此，采访过程中我会录音，以便后续转成文字。”
“第二，访谈稿撰写完成后，我会交予你审查，你可以提出修改意见，我会酌情修改。”
“第三，采访过程当中不许有一点假话。”
“还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这三点要求。”
- “没问题。”
我与 “他” 并非第一次于梦中相遇，但此次不同以往——“TJCS-F2F” 是我于今年 “劳动节” 就开始筹划的活动，旨在向有这方面需要的同学提供 “历史” 上的经验。 起初，我邀请了年级中部分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的同学作为访谈嘉宾。但后续有同学反馈道：“这样的访谈没有参考价值，描述的终究是 ‘别人的故事’，而非我自己的故事。” 于是我打算采访这样一位普通人。
- “录音开始了，在采访之初，还希望你进行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 “好的。”
“大家好，我叫 skyleaworlder，来自我校电子与信息工程学院信息安全专业。
在过去三年中，我学习还算刻苦认真，分别取得了……”
空白画布上的一颗墨点
看着 skyleaworlder 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在我面前挥动着他的手臂，我不免觉得有些滑稽。这是他在今年 4 月份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写出来的。原文是英文，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复杂的句式，只是在平淡地叙述着这三年来在他眼里足以称道的所作所为。
- “我听到你的自我介绍中，只是在说本科三年以来的事情。那么你在初高中接触过计算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 False。skyleaworlder 在步入大学校门前的半个月才拿到他这辈子第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如他高中班主任所说的那样：“竞赛是一把双刃剑。很多学校搞不起来竞赛，拿不了成绩，但是学生还投入了大量的时间，最后只能害了学生。” 也因此，他所在的高中并不看重竞赛，高中酷爱刷题的 skyleaworlder 也没有接触过编程。但到了大学，skyleaworlder 开始后悔高中时的选择。
- “初高中时的你那么喜欢刷题，你如果当时参加 OI，会不会大杀四方呢？”
- “哈哈哈哈，那还真说不定哦。”
skyleaworlder 先前没有一点点基础，他家中也没有从事程序员工作的亲属，他的家人也不认识什么程序员。插一句题外话，据我了解，他现在还是家族这一系中学历最高的（指高中学历）。我开始好奇 skyleaworlder 大一的经历，因为我好奇一个零基础零资源的学生如何看待我校计算机类的大一。
- “让我们从大一入校开始谈。”
- “好的。”
- “那我们就说说 ‘计算机科学导论’ 这门课。”
- “……这就很难说了。”
我院的培养方案 3 年一大修，2018 级正是 2016-2018 的最后一年。相比于 2019 级的新生院、学堂班，2018 级名义上虽同为 “大类”，但这个 “类” 却要小上很多。众所周知，2019 级的济勤学堂是原本 “电子与信息工程学院 + 软件学院 + 测绘学院 + 物理学院.光电专业” 的统合体。而 2018 级的 “计算机类” 等价于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还只是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 信息安全” 两个方向的总称。因此，2018 级一进校就需要学习《计算机科学导论》这门课。
skyleaworlder 所在的班级总共分为 9 个小组，每个小组大约 5~7 个人。这门课一开始，任课教师向全班发放了一张问卷。据 skyleaworlder 所述，问题其实很简单，比如 “了解二进制吗”、“之前写过程序吗，规模最庞大的写了多少行”、“会几门编程语言”、“会使用什么软件” 之类的。
- “我听说你莫名其妙当上了第 2 组的小组长。”
- “哎，别提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当时我和我室友坐在一起，他照着我写的填自己的问卷。”
- “那为什么不是他当上小组长？”
- “不知道啊，他还有一项填的比我的 ‘positive’。
有一个问题是 ‘会使用哪些软件’，我填的 ‘会一点 excel / ppt’，他填的 ‘能够熟练使用 excel / ppt’。”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与 skyleaworlder 同为小组长的，有对计算机具备一定了解的爱好者、有高中便具备一定前端开发能力的同学、有因为 OI 而在自主招生中降分的同学、也有在大学已经有过一年学习经验的降转生、还有课代表……这么一看，老师仿佛在捉弄我们的 skyleaworlder。那个时候，skyleaworlder 还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与这么多在各方面有着一定基础的同学竞争，压力不可谓不大。
“计算机科学导论” 总共有 5 个大作业，其中第 2 个是 “专题报告”。全班 9 个组需要从老师给定的 9 个方向中抽取自己上台介绍的专业领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连线性代数都一无所知的 skyleaworlder 抽到了 “人工智能”。
- “那你岂不是狠狠地卷了一波？”
- “还行吧，这个没怎么卷。当时介绍的就是最简单的 CNN，本来想用搭一个 CNN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还要做高程作业，于是就搁置了。
当然，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事物总是困难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不断地搜集信息，解决一个个小问题。
以让我介绍 CNN 为例，那我就先去看下科普视频、补补线代、学一学下 Python 之类的。”
“其实我觉得我高数还是蛮卷的。高数上对应的那部分吉米多维奇我刷了一遍，期末的时候也把往年题刷穿了，思修和近纲都是往死里复习。”
但出分后，觉得自己成绩并不理想。”
- “你想拿多少？”
- “我觉得怎么也得 4.7 往上吧，但我并没有拿到那么高的绩点。所以后面就没卷了。”
- “哈哈哈，真没卷了？”
- “好吧，还是卷了一小下，但分流后我肯定没卷了。”
5 个大作业过后，零基础的 skyleaworlder 所在的小组却是 9 个组中均分最高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卷王形态的 skyleaworlder 竟恐怖如斯？
夜里会为自己的抉择失眠吗
翻着我手中关于对面这位受访者的信息，我在他 “大一下” 的这段经历上画了个圈，skyleaworlder 在那个寒假，于一片混沌中做出了一个选择。
-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不在第二学期继续选 Larry Shen 的高程呢？”
- “这个问题很刁钻，我也很不好回答，但我会尽最大可能回答好这个问题。”
skyleaworlder 眼睛瞥向左上角，尽力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那还是将近三年前，2019 年的 1 月 12 日，家人为了迎接他从上海返回，专门到楼下的一家小餐馆和他一起吃晚饭。饭桌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向家里人展示自己这一学期的学习成果——汉诺塔和另一个小游戏。很可惜的是，他的家人并不理解他在做什么，并问：“这学期还有其他作品吗？”
那一刻，skyleaworlder 非常落寞。那明明是自己肝了很久的，但在家人眼里却显得十分单薄。就这样，skyleaworlder 跳出了自己围成的圈子，使用另一个视角审视自己的第一学期。他开始反思自己一个学期到底学了些什么。诚然，他在 Larry Shen 的悉心指导下从无到有打下了一些基础，但他希望自己能成长得更迅速。
在那之前，也就是第一学期末，Larry Shen 按照惯例发放了一张问卷，其中有这样一个问题：“你有哪些改进意见？” 而 skyleaworlder 的回答是：“群里大佬太多，有些非常好的问题却因群佬太能水，所以并没有受到重视。如果能搭建一个论坛，把问题都放在上面，这样老师也方便了，学生也轻松了。”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提出了这个意见，Larry Shen 在寒假真的布置了这样一项作业——“写个论坛”。这个作业的布置令连 C 语言都用不利索的 skyleaworlder 感到自己太过渺小。于是他抱住了 Eol 的大腿，并与另一位同学 Vace 一起在组中负责论坛的后端。至于三人计划用这个项目申国 / 上创这件事就是后话了。
以上种种，让他花一整个寒假的时间做了这么一个决定。而这也是令 skyleaworlder 感到后悔的诸多选择之一。
- “那效果怎么样？”
- “事实证明我并不适合自学。我确实看了一些入门级别的书，
比如介绍数据库、分布式系统、前后端开发、软工、计网这些方面的，也学了一些常用的编程语言，但都是雁过无痕。”
可之后，skyleaworlder 非但不思悔改，还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如果说放弃 Larry Shen 干货满满的高程勉强算是一件对错难以评述的事，那么 skyleaworlder 那段 “前端开发经历” 应该他最为 “后悔” 的了。由于他在大一的均绩排名 9%（未计算平转），在班主任的 “平转恐吓” 下，他一时竟感到自己保研无望。于是在第三学期中，他认为是时候考虑本科就业的事情了。
- “如何评价前端开发？”
- “前端太难了。我从今往后再也不碰前端。”
skyleaworlder 在第三学期进了本院的一个项目组。一开始他什么都不会，并且也无法参与其中（连仓库权限都没有），只能看着学长们交流项目进度。一周无休的同时，每周日还会在组会中空耗时间，这着实令人焦虑，skyleaworlder 在这之中甚至有了一丝休学的想法。但紧跟着的大作业和考试让他连休学都来不及考虑。
到了寒假，项目组老师突然给 skyleaworlder 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了个新项目，要不要试试前端。当时的 skyleaworlder 还是个热衷于学习新事物的新青年，前端什么的直接答应了下来。从那时开始，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具体来说是 2 月份到 12 月初）。在项目中，他表现得很烂。
- “我相信，每个人一开始都是想做好一个项目的。”
“但是慢慢地，会感到无能为力。”
- “为什么？”
- “原因有很多。”
“首先是合作，我不是说与我合作的学长怎样，他们都是水平很高的人。
但我这个人在表达方面有些缺陷，这让我很难快速响应一些问题。”
“然后就是业务本身，我觉得很繁琐，并且没什么意思，就是纯搬砖。”
“最后是整个前端，我那时对它的设计方法甚至说是编程者应该具备的基本设计思想都是一无所知的。这让我在后期改一个地方就要花进去几个小时。”
“最根本的还是我个人水平问题。我看待问题的方式比较任性、比较感性，大多数时刻甚至不像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生。
真的要拥有一些基本素养，抽象、函数拆解、OOP 下的设计模式、代码规范、开发流程、工具……
我真情建议找个好心人带自己。”
我听了 skyleaworlder 本人叙述他 2019 年的经历，只能哈哈大笑。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与先前三位受访者不同，skyleaworlder 来自信安专业。18 级还是第三学期末专业分流，而他那时也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为何艰难？
-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讨厌什么。”
“我对这两个事物的了解太少了，但我却要决定自己走向哪边，我太无奈了。”
“当时我问了很多人。我的家人，我爸爸我奶奶，后面我爸还问了他的朋友；
我的高中同学们，当时我大概问了 10 个左右，就是问他们的意见和想法；
还有大学同学，我一直对他们说我很犹豫，我不知道如何选择，他们这时也会说出自己的观点。”
“可能你无法相信，上面提到的所有人都给出了一致的答案——去计科。
给出的原因很简单，计科牌子响，大家都在计科。”
- “那你还问他们干什么？”
- “在面临重要抉择时，其他人的话我始终只是当作一种参考。最后做决断的还是我自己。”
“但这种参考是必要的。”
包括我在内，也只是简单地知道他跑到了信安，但却不知内情。专业分流诚然让他拥有了一个好看的名次，但从结果来看，skyleaworlder 即使在计科也还是能拿到推免资格。况且平心而论，放眼未来数十年人生，他的未来真的会比留在计科来得好吗？这将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 “所以为什么选择信安？”
- “主要原因有三点。”
“首先是我对信安有向往之情。我所就读的高中，每周日都会播放《新闻周刊》。
高二的时候，‘永恒之蓝’ 通过这个 ‘窗口’ 进入了我的视线，那时的我觉得信息安全是件有趣的事。”
“其次是 Eol 打算去信安。他在我眼里就是神，我自然追随神的脚步。”
“最后是绩点因素。但这个原因的分量很轻。
我说 ‘很轻’ 你肯定不信。可你想想 ‘我前面有多少人去信安’ 这件事根本没法估量。
大家只是知道往届信安绩点比较低，但是谁又知道 18 级会不会反常呢？
虽然但是，我觉得这并不能是我最后做抉择的一个理由，我在这里加上这一点只是为了让你写访谈录的时候不那么容易受人质疑。”
“欸，话说现在是真 · 大类招生了，信安专业的分数在未来应该更高了，毕竟都是算在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 下的。我很伤心。”
虽然这么解释了，但我对 skyleaworlder 的话仍持怀疑态度。依他所说，既然是因为喜欢信安而做出的选择，那为何后面匆匆放弃了这一领域的探索呢？对此，他向我分享了 Eol 的一个看法：“现代信息安全是建立在工程上的学科。” skyleaworlder 自认为没有足够强大的工程能力——做不到熟背常见语言 / 框架的 CHANGELOG，在实践时很少考虑安全要素，缺乏恒心处理 dirty work 和学习某些工具用法等等。总的来说，他的回答是 “我不够聪明，学不会信安。我称不上一个合格的信息安全专业的学生。”
- “相比于我，我了解到很多不是信安，甚至不是电院的同学对信息安全有相当的兴趣。”
“每到那时，我便有一种 ‘在其位不司其职’ 的忧伤，感觉愧对自己专业的名字。”
“我觉得我更适合去 ‘服务端软件开发专业’，但很可惜咱们学校没这个专业。”
对此我也司空见惯，我还算比较熟悉 skyleaworlder，他总是热衷于错误地估计自己。虽然他在一霎那便清楚了自己并不适合，可仍旧将更换方向的时间拖到了大三寒假。
- “是啊，我第五学期还在联系复旦学密码学的学长。”
- “但你后面换了想法，又觉得自己不是 ‘信安’ 人了，这个契机是什么？”
skyleaworlder 打开了电脑，点开了 GitHub 上某仓库的 Pull Request 界面，指着其中的一条 PR 说道：“这位 Contributor 是复旦软工实验室的学长(kagaya85)，当天晚上我把他的 commit 过了一遍，发现了他正在研究的方向，我觉得很有趣，于是联系了他。我接着问他之后有没有深入联系，他摇了摇头。
- “再之后就是寒假了，我在另一位学长(stream2000)的博客中看到了他大四一年的经历，那篇回忆录点燃了我学习的欲望。
skyleaworlder 并不擅长记忆遥远的事情。很明显，在谈到大一、大二时的一些事时，他总是要花很长时间回忆。随着时间逐渐接近当下，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在这件事之后，他略略读了几本书，但也只是浅尝辄止，没有什么深度和见识。而这自然是因为 skyleaworlder 本身基础不好，知识面比较窄。人们常说 “好书是常读常新”，一本好书通常饱含着作者对某一事物的思考，而这只有当读者有过相似经历后，才能被读者体会。再看看我面前这位受访者，他并没有深厚的基础，读完大三了，在程序设计、编程水平上还不如一些初高中生。当然，他对此也并不忌讳，在参访中更是多次嘲讽自己的水平又被 “哪位哪位” 完爆。他是这么解释的：
- “你也是咱们学院计算机的，学了三年应该有些体会吧？”
- “嗯。”
- “如果让你以现在的水平回到大一，你的未来会怎么样？我想是一片光明的。
很多人之所以直上青云，是因为他的起点比较高，亦或是他在最初狠狠地 ‘卷’ 了一大波，导致他的水平高于同侪，此后滚了雪球。‘名校、奖金、lab，吃香喝辣都是他们的’。”
“这里说的 ‘起点’ 并不是指学科基础。降转的同学一般表现得更好，我猜这与他们比我们多待了一年有关。
当然了，他们有心思做出 ‘降转’ 这个决策，某种程度上已经是拥有更广阔视野的表现了。”
“我是零基础，学了半年，卷了一年，混了一年半。日子是这么过的，所以我并不觉得 ‘自己菜’ 这件事需要遮遮掩掩。
我想我是一个能接纳自己失败和不足的人。这种心态让我能正视自己与他人的差异，而不是较真。”
- “不如说是一个能暴露自己不足的人。”
我问他：如果你没有选择信安，可能不会混那个 “一年半”，你后悔吗？他只是说我提问题像 CNN。看来，这个问题并非没有答案，只是 skyleaworder 并不配说出那份答案。
如果人类的能力真的可以量化
在谈话中我了解到，他一直都很自信，甚至自信到用 “普信男” 来形容自己。但自信如 skyleaworlder 也有怀疑人生的时候。第六学期中，和其他意欲保外的同学一样，他也投了几家夏令营，比如交大、中科大、南大、人大、哈工大、华师等等，但这些连初筛都没过。七月份他参加的所有夏令营也都没有拿到令他满意的 offer，这让 skyleaworlder 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一直尽可能低估自己的水平，但现实告诉我，我的水平比我所能低估的下界还要低得多。”
- “你能接受夏令营的失败吗？”
- “很明显不能。这并不是我面试水平不够。
相反，如果我在那个阶段能进入某些学校的面试，我相信我能有些表现的。
可惜的是不少学校并没有给我机会。”
- “那么，你觉得你是为什么没有过那些学校的初筛？”
-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没奖，也没有科研经历，并且绩点也不高。
相比于那些有奖、有科研，并且绩点排名位于前列的同学，我确乎没什么能入营的资格。我心服口服。”
“还有一点就是我投的太少了，而且投了很多 ‘卡xx’ 的学校。
相反，有人投了 20 多处，并且每一家都细细研究过其录取历史，还处处套瓷老师。
我相比之下，显得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 “在此之后，你是如何调整的呢？”
- “找了份实习。”
- “？？？”
全国保研群中有过一小段对 “企业面试” 与 “推免面试” 的比较，参与讨论的学生一致认为 “企业面试” 要难于 “推免面试”。我想，其原因不外乎 “时间长” 这一点。对于推免面试，不同学校采用的形式各不相同，但时间都差不多——15 分钟 ~ 20 分钟（如果需要讲 PPT，可能整体时长会加到 25 ~ 30 分钟）。就在这短暂的时间中，多少学生的命运被决定了。
- “实习意味着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九推，这对一个保外人来说，无异于等死。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 “没错，我就是摆了。热切保外的不会选择实习，除非他已经拿到 offer。
我打心里没想着九推上岸，特别是咱们学院一位很好的老师与我达成双选之后。”
- “但你……”
- “时间快到了，咱们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吧。”
他虽然不说，但我也有所了解，skyleaworlder 报名了一些九推，这一次他几乎全部入营。浙大、南大、软件所、华师都给了他机会，但的确如他所说，他已经摆了。浙大排在 waiting list 104，南大连候补都没进，软件所 3 个人选 1 个都没他，华师则是他直接鸽了面试。但九推的结果却比精心准备的夏令营好太多——waiting list 104 也等到了招生办的电话，软件所也被顺利鸽穿。三四个月的准备，九门专业课的复习，最后还不如 9 月 28 号晚上的补录。
- “有时就会感叹命运无常。”
- “哦？为什么。”
- “我其实不止一次向软件所的老师表示我非常想去，但她们不为所动。
她们难道就想不明白吗，我前面的人是不会去的。她们肯定明白，只是想赌。
老师想要更好的学生，学生想找更好的老师。
于是全天下保研人合伙打造了一个 ‘只有最强的学生与综合评分最高的老师不会受伤的世界’。
所有老师都想赌，所有学生也都想赌。于是 9 月 28 号那天鸽子满天飞。”
“如果大家都坦诚一点，事情远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大家都太贪。
而贪起来就会有一种情况发生：大家想不清自己要什么。”
“所以要学硕还是专硕？能否接受直博？选 AI 还是其他？只认计科还是其他也可？
这些问题如果在夏令营之前想好，那会在无形中带来巨大的优势。”
- “其实我是一个很不喜欢提保研的人，你发现了吗？”
- “有些，这让我很难办。skyleaworlder，这是为什么？”
- “高中的时候，我们 99% 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高考。但路还有很多条，有条件的可以出国，有资源的可以参与竞赛，等等等等。
大学则更不必说，并没有一个用来考量本科生 ‘成功’ 与否的指标。”
“该保研的人保了，那他就成功了；不该保研的人保了，那他就失败了。很难说一个人怎样算是 ‘成功’ 的。”
- “我觉得国奖的考核就什么都考虑到了，比较均衡，拿国奖就算成功。”
- “国奖的评价指标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本科生真的必须在排名、科研、竞赛、学工、社团、志服等一系列方面都有所涉猎才好吗？
如果心力不够，在繁杂的生活下，人是很难有大的进步的。”
“而你在采访中用一系列 tag 刻画我，这对撰稿有利，但实际上那些 tag 是无用的。
撇开你眼中强加在别人身上的光环，他还剩下什么？他剩下的那些东西才是更应该被关注的。”
- “那感觉也没什么能问的。”
- “确实，我非常认同。”
到这里，我终于懂了。在发现自己不但卷不过，而且卷了也没用，卷了也还是什么都不会之后，见识到了太多成功人士，同时觉察到自己实力上限的 skyleaworlder 倍感挫折。“绩点无用论”、“摆烂躺平学” 和 “岁月静好” 构成了 skyleaworlder 的 “精神内核”。所以各位读者还是注意谨守本心，这只是 skyleaworlder 的一家之言，并不一定适合 “全年龄段” 观看。是非对错、可取与否需要根据个人情况具体分析。
TJ-CSCCG
看到这个小标题，可能会有同学感到疑惑，因为并没有很多人关注 TJ-CSCCG。但如果我说到 Course / Assignment 这两个双周浏览平均破千的仓库，有反应的人或许多一些。TJ-CSCCG 是 GitHub 上目前唯一一个以我校计科&信安专业为主要受众的 organization。而今天受访的 skyleaworlder 恰巧是 TJ-CSCCG 目前的 Owner。这里也是受 skyleaworlder 之托打个广告。
我问他究竟是什么让他 New an Organization，他是这么回答的：
- “与其说 TJ-CSCCG 的动机，不如先讲下 TJCS-Course 的动机。”
“我的第四学期一直在家上网课。那一学期正好学计组，做计组作业自然是要登 `mips246` 的。
可我却怎么都访问不了，折腾了好几天才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完成了资料的下载，当时我觉得太难受了。
所以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有一个稳定的平台可以提供这方面资料的下载，那该多好。
这大概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对专业里面这么多课一无所知，这种无知令我耗费了大量无谓的时间。
如果有人能够让我在初期就有一个整体的认识，那我或许可以用节省下了的时间学更重要的东西。
这大概是另外一个原因。”
“还有一种原因便是模仿，我看 PKU / SJTU / ZJU 都有这种课程资源共享仓库。
那我身为我校学生，这种体现 ‘同济精神’ 的事没人做那就我来做吧。
而且我还要做得更大，我希望 TJ-CSCCG 能囊括一个计科&信安学生需要的所有信息，
这也就是我 New an Organization，并且 Transfer Ownership，接着创建 Assignment / Interview / F2F 这些仓库的动机。”
“当然还有一些胎死腹中了，比如 Book / Memorabilia / Relay / Survive / Teacher 等等。”
在这之后，我又问了他一些对于 TJCS-F2F 的期望，他说：
- “咱们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但由于各种原因，困扰大家的八成不是 ‘如何成为计算机科学家’。
再由于各种原因，比如 Owner 见识短浅、人力不足、考虑到受众群体的特征等等，
TJ-CSCCG 没有涵盖一些话题，TJCS-F2F 也是一样。”
“可能有人会说了，也就科研和计算机科学有关系，就业打工什么的根本没有啊，更别提学生会了。你一个以 ‘TJCS’ 冠名的仓库，怎么能放这种东西？
但我要说的是，正如不是所有人都有资质成为讲师，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质成为计算机科学家。
我希望 TJCS-F2F 能够用尽可能少的访谈录，涵盖尽可能多的方面，
关心咱们这个年龄段、咱们这个实力该关心的、有能力关心的问题。”
“但是吧，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说出来。而且受限于篇幅，我们不可能给每个人充足的时间表达自己的思想。
如果各位在阅读时发现了一大段格格不入、十分古怪的文字，那一定在字里行间埋了一些观点。”
但很明显，如今的 TJ-CSCCG 并不完美，甚至称不上完善。无论是 Course 还是 Assignment，都是毁誉参半。于是我们二人展开了一场快问快答：
- “为什么我觉得 Course 只是看似全面，但实际没用？”
- “因为绝大部分 README 出自我一人之手，可我能力不够，很难提供有效建议。”
- “为什么大多是你一个人写的，你不欢迎其他 Contributors 吗？”
- “我很欢迎，可能是仓库太大了，clone 下来很麻烦。
GitHub 是软件托管平台，搞这种东西是投机行为，可能也有人这样看我，耻与我为伍。”
- “为什么 Course 要提供对老师的评价，你知道这可能导致选课出现尴尬情况吗？”
- “无论是 Course 还是我校的 ‘评教’，它们最初的意义都是令自己失去意义。”
- “为什么要创建 Assignment，你难道不知道这会助长不良风气吗？”
- “工具没有好坏，只是遵从使用者的意志。”
- “共享资源丰富，岂不会带来更恐怖更严重的内卷？”
- “见仁见智。”
- “你是否动机不纯，从未想过造福谁，只是一心想着出名？”
- “确实动机不纯，当时还为了学习 GitHub 使用；
确实从未想过造福谁，我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高高在上；
确实想过出名，受到认可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标，但我将用我的代码而不是这个。”
-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没有意义且浪费时间的事吗？”
- “还好。多少有点作用。”
- “毕业之后，TJ-CSCCG 将何去何从？”
- “希望我能顺利毕业。有人接盘最好，没人的话也不可惜。
至少未来人在 GitHub 上搜索时会知道它曾经存在，而不是像我当时一样失望。”
- “觉得现在的 TJ-CSCCG 有哪些缺陷？”
- “内容上，竞赛、科研两块是非常欠缺的，因为我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组织上，缺少一个能够持续为之付出、不求回报的团队。这个很困难，专业性质决定了这个专业的人都认为提升自我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也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能够全身心为之付出的 leader。
情感上，我太爹了，很多文字我自己不敢读第二次。”
- “哈哈哈哈。”
恒常问题
- “好啦好啦，缓和一下刚才针锋相对的气氛，问几个轻松愉快的问题。”
- “好的，请。”
- “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三年本科经历？”
- “我并不满意。我只是学会了应用一些工具。坦白说，我还没有入门计算机科学，现在正在努力寻找入门计算机科学和软件工程的道路。”
“如何写出更好的程序、如何构造一个简单的系统、如何与他人更好地合作，我都还没有能力给出一个简单朴素的答案。”
- “既然有些遗憾，那么如果给你一次大学重来的机会，你会在哪些地方做出不一样的抉择？”
- “我不会说我要放弃什么，不会说我在某时某地该选择哪个。
相反，我认为我还需要加强时间管理，同一时间段揽很多项目。时间总是会有的。”
“我会学习客户端开发，我会学习 SystemVerilog，
我会学习 CV 和 NLP，我会学习更多的现代化工具，
我会联系老师进实验室做本科生科研，我会好好打竞赛……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那就要利用这种无穷无尽。”
“之前接受采访的同学都说没什么后悔的，我就有很多后悔的。
如果可以，我不会满足于重来一次，我会一次又一次重来，我会体验所有的生活，直到天空坠落、大地崩陷。”
- “能否站在大四学生的角度，为大一、大二、大三的同学各说一句话呢？”
- “你这个问题问得不好，刚才我那些话都可以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大一的话，应该还是会有相当一部分同学和我一样，在大学前没接触过计算机。
要是像我这种零基础的话，多读书多求人，多看那些大佬聊天。别觉得他们很装，他们愿意在群里聊天就是很亲民的表现了233，我这种凡人从中可以学会不少东西。
对于大佬，我没能力提建议。”
“大二了应该要明确自己的定位，看清楚本科结束之后自己究竟何去何从，早做打算。
但对于信安的同学来说，这一年应该是格外痛苦的。有很多的作业与考试，令自己无暇探索自我。如果可能的话，多学一点。
对于大佬，我觉得也该想想过去这一年到底有没有什么长进，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和工作。”
“大三应该要好好努力，我系操作系统、编译原理、数据库、计算机网络、体系结构、软件工程都排在大三，这些课非常重要，但是我不建议局限于课件和作业。我在这里打一个地图炮（当然这个地图炮也把自己打成重伤了）：
大三都过去了，能写迷你 os 吗？能自己写 CPU 吗？能自己搬砖吗？能 hold 住 20k LoC 的仓库吗？能写 Hard 吗？八股文背得咋样了？了解某一方向的前沿研究吗？简历能编多少？……
上面说的这些不代表本人观点。
所以说，课很多，时间很少，一晃就马上要毕业了，人也很容易焦虑。
我们没有必要凡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够用就行，做好自己需要的就够了。”
“总的来说，做个好人。”
- “skyleaworlder，接下来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最近在看什么动漫？”
- “近两年岁数上来了，我开始变得喜欢看 ‘异世界’ | ‘种田养老’ | ‘凤傲天’ 题材。
我是比较推荐《熊熊勇闯异世界》、《我不是说了能力要平均值么》、《因为太怕痛就全点防御力了》、《打了三百年的史莱姆，不知不觉就练成了满级》这四部。
很可惜的是同时满足的番剧并不多见。于是这个季度我一直在追 ‘异世界’ & ‘种田养老’ 的《我被逐出队伍后过上慢生活》。”
“可能是越来越想躺平，过简单的生活了。”